采访人员 | 高佳 李科文
编辑 | 刘海川
这是东航MU5735陨落第7天 。在刚刚过去的2022年3月26日晚间，132名机上人员被确认全部遇难 。
在那个叫莫埌的村庄周围，救援力量已经连续奋战了7天 。人们在超过24万平方米努力搜寻，截至3月26日12时，此次事故的应急处置指挥部累计出动搜救人员10723人次，搜寻到飞机残骸和碎片累计24047件 。应急指挥部被临时设立在村委会和村小学 。
“我们从未放弃寻找幸存者的努力 。”25日下午，民航局航空安全办公室主任朱涛声音沉重 。在核心区的搜救现场，民警穿着的防护服上写着“永不放弃” 。
但奇迹未能发生 。稍稍宽慰的是，第二个“黑匣子”于27日被找到 。
搜救漫长而艰难 。灾难的发生是一瞬间的事 。7天前的那个下午，莫埌村附近的人听到了不寻常的声音 。
在埌雅村——莫埌村西北方向直线距离约8公里远，村民陈志涛正在山坡上造房，他听到类似施工机碎石的声响，这附近有不少矿山，施工时却不像这样响，声音大到连房子都震动 。他走出家门，看到一架飞机，飞在木力大山和古祀大山之间 。
他看见，飞机几乎垂直朝下，一边侧旋，一边向下坠落，随后，又稍平缓地回正些机身，消失在山间 。“掉下去的时候百思特网很快，不超过10秒 。”陈志涛说，飞机消失后，他看了下时间，2：27分 。
琅雅村东边，直线距离约1公里远的木力村，村民李晓芳在太阳底下和水泥时，突然听到身后“嘣”的一声，“就像车爆胎 。”
她也抬头看见飞机 。平日这里有不少飞机经过，但她没见过飞得这么低的，“和山头差不多高” 。她能看到它的颜色，白色上面带点红，还能看到机身上的英文字母 。李晓芳知道梧州机场在附近，“我还以为它要飞到那里 。”
飞机曾在木力大山和古祀大山之间飞过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在藤县，全县总面积80％以上是相对高度大于100米的丘陵 。莫埌村所在的琅南镇，多是海拔200米至300米的低丘，外貌呈馒头状，“切割感”强烈，分布密集 。村庄被丘陵分隔，互相被丘陵遮挡 。但站在木力-古祀大山西侧的埌雅村和木力村，向东望去，视野较开阔 。根据广西壮族自治区自然资源厅的公开信息，木力-古祀矿区北辰矿段的探矿权出让给梧州市北辰矿业有限公司，矿山开采标高为326.5米-125米 。
飞机飞过木力大山，在东面山脚集村，有至少3名村民听到飞机来时，有“嘣”的响声 。“然后又有轰鸣声 。”他们出门看时，飞机轻侧着，正驶离集村上空 。
附近工地上做工的一位村民正在打地基，他感到大地的震动，以为是地震，慌忙跑出工地 。一位在田里干活的村民先是听见“咯隆咯隆”的响声，还以为天上飞着直升机 。往东边望去，见一架客机倾斜着，右翼低，左翼高，机身高过山头上的高压电线塔，继续开往东边，周村方向 。
村民们没想到，再过几分钟，微信群里就传来消息：飞机掉了 。
2022年3月22日，民航局相关人员在新闻发布会上通报，东航MU5735航班于3月21日13时16分从百思特网昆明起飞，14时17分保持巡航高度8900米进入广州管制区 。14时20分，管制员发现飞机高度急剧下降，随机多次呼叫机组，但未收到任何回复，14时23分，飞机雷达信号消失，后经核实，飞机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梧州市藤县境内坠毁 。
在田里干活的集村村民看见飞机高过山头上的高压电线塔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在距离莫埌村直线距离约2公里远的周村，彭晓燕清楚地看到这架飞机的飞行过程 。她在村里开了间小卖部，门脸面朝莫埌村方向 。
“它在我头顶飞过的时候，楼都震了 。它是侧着（右翼偏下、左翼偏上倾斜着）飞的，咯啦咯啦地响 。”彭晓燕说：“我想拿手机（拍），还没拿出来，飞机就过去了 。”
彭晓燕见飞机下倾的右翼几乎擦着面前山坡上的树叶 。“就那么低，我以为它一定会撞到学校，撞到我们村里 。”她的小卖部正前方约500米处，就是双底小学周村分校，学校再往前是村里建筑最密集的区域 。
当天在小学附近的一位村民说，他看见飞机客舱的玻璃碎了 。“风太大了，玻璃掉进飞机里面，也有的落下来 。”他记得：“飞机冒烟了，前百思特网面（机）头还出了一点火星 。”没有其他目击者声称见到飞机玻璃破碎，经济观察网的报道中曾提及，有周村村民见飞机飞行过程中冒白烟 。
周村村口站着聊天的村民也目睹了飞机坠落前的景象 。它的翅膀轻微地上下摆动，“2秒钟不到，就飞走了 。”有村民骑车去追飞机，想看它会落到哪儿 。据广西消防消息，它的最终坠毁位置为莫埌村神塘表附近山林 。
村民见飞机下倾的右翼几乎擦着面前山坡上的树叶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许多村民从午睡中惊醒，一名村民是最早到达坠毁地的六人之一，他见烟雾覆盖山谷，“什么也看不到 。”
村民们说，这处山谷，原本山底种水稻，山坡上是砂糖橘树林，再往上有桉树和松树，一切都是绿色的 。莫埌村大凹组一村民赶去时，见山坳发黄，竹竿折倒，到处光秃秃的，散落着白碎片 。他见到的最大一片飞机残骸呈扭曲片状，上有不完整的“中国东方航空”六字，还有一行小字：“7号量油尺 。”这属于波音737NG的机翼，一侧机翼从内到外有8根量油尺，“7号”在外侧，处于主油箱位置 。
3月24日，“321”东航飞行事故国家应急处置指挥部在新闻发布会上也公布了一处离事故核心现场约10多公里外，位于藤州镇四旺村鸦塘组的疑似飞机残骸碎片 。
农田主黄建义在22日中午到田里喷洒农药，发现农田部分杂草被压平，疑似飞机残骸碎片陷入泥中 。他称，这一疑似残骸“长度为两手掌（臂），宽度接近一只手掌大小” 。黄建义的外甥描述，疑似残骸为白色长条状，韧性很好，拿起来会弯曲，其中一侧由一排密密麻麻的六角柳钉固定 。
村民见到的最大一片飞机残骸呈扭曲片状，上有一行小字：“7号量油尺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通过周边村庄目击者口述，在MU5735坠入莫埌村山林前，飞机的倾斜与下降情形，与网络上广泛传播视频内容的不同——MU5735的最后时刻，曾被描述为极速垂直坠落、砸向山林 。
这段视频由北辰矿业公司监控设备拍到 。界面新闻从北辰矿业公司得知，矿区道路上安装了多个摄像头，其中木力大山矿区主道路上的摄像头大多安装在路灯杆上，每杆两个，一个朝向西南方，一个朝向东北方 。东北方对着莫埌村方向 。25号摄像点位在事故当天恰好拍摄到飞机坠落的景象，目前，梧州市警方已提取这段监控视频 。
【人们在莫埌村看见MU5735陨落：它或曾努力拉升】3月25日，藤县多乡镇集中发布通告，寻东航事故目击证人、事故相关影像资料等 。周村村支书说，村里目击者的笔录已提交至事故调查机构 。
3月27日上午9时20分许，MU5735的第二个黑匣子被发现 。这一黑匣子即能准确反应MU5735飞行参数的飞行数据记录仪（FDR） 。《航空知识》杂志主编王亚男告诉媒体，如果黑匣子保存完好，在专业人员的处理下，数据很快就能被提取出来 。但随后需要一段比较长的时间进行分析，才能得出初步的结论 。
目前，根据公开的ADS-B（广播式自动相关监视系统）数据，MU5735的坠落分成三个阶段：第一次下坠从29100英尺（8869米），到7425英尺（2263米）；止住下坠趋势从7425英尺，拉起到8600英尺（2621米）；第二次下坠从8600英尺，到3225英尺（982米） 。
人们普遍认为，第二阶段的拉升动作是飞行员为挽救飞机所做的最后努力 。此前，经济观察网的报道中曾提到，有村民听说两个目击者看到飞机在经过北辰矿业矿山时，向上“拉高了一点” 。一位村民说，在小学门前，他看到飞机斜着下落，又向上飞起 。MU5735最终避开学校和村庄，驶向莫埌村方向的山林 。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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