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经典语录_名言_名句赏析【2】

史铁生经典语录_名言_名句赏析_句子迷【2】你或许要这样反驳那个“我”已经不是我了,那个“我”早已经不是(比如说)史铁生了呀!这下我懂了,你是说这已经不是取名为史铁生的那一具肉身了,这已经不是被命名为史铁生的那一套生理机能了 。
但是,首先,史铁生主要是因其肉身而成为史铁生的吗?
其次,史铁生一直都是同一具肉身吗?
比如说,三十年前的史铁生,其肉身的哪一个细胞至今还在?
事实上,那肉身新陈代谢早不知更换了多少回!三十年前的史铁生——其实无需那么久——早已面目全非,背驼了,发脱了,腿残了,两个肾又都相继失灵……你很可能见了他也认不出他了 。
总之,仅就肉身而论,这个史铁生早就不是那个史铁生了,你再说“那已经不是我了”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你总不能说你就不是史铁生了吧?
你就是面目全非,你就是更名改姓,一旦追查起来你还得是那个史铁生 。
好吧你追查,可你的追查根据着什么呢?
根据基因吗?
据说基因也将可以更改了 。
根据生理特征吗?
你就不怕那是个克隆货?
根据历史吗?
可书写的历史偏又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
你还能根据什么?
根据什么都不如根据记忆,唯记忆可使你在一具“纵使相逢应不识”的肉身中认出你曾熟悉的那个人 。
根据你的记忆唤醒我的记忆,根据我的记忆唤醒你的记忆,当我们的记忆吻合时,你认出了我,认出了此一史铁生即彼一史铁生 。
可我们都记忆起了什么呢?
我曾有过的行为,以及这些行为背后我曾有过的思想、情感、心绪 。
对了,这才是我,这才是我这个史铁生,否则他就是另一个史铁生,一个也可以叫作史铁生的别人 。
就是说,史铁生的特点不在于他所栖居过的某一肉身,而在于他曾经有过的心路历程,据此,史铁生才是史铁生,我才是我 。
不信你跟那个克隆货聊聊,保准用不了多一会儿你就糊涂,你就会问
【史铁生经典语录_名言_名句赏析【2】】哥们儿你到底是谁呀?
这有点儿“我思故我在”的意思 。
打个比方一棵树上落着一群鸟儿,把树砍了,鸟儿也就没了吗?
不,树上的鸟儿没了,但它们在别处 。
同样,此一肉身,栖居过一些思想、情感和心绪,这肉身火化了,那思想、情感和心绪也就没了吗?
不,他们在别处 。
倘人间的困苦从未消失,人间的消息从未减损,人间的爱愿从未放弃,他们就必定还在 。
树不是鸟儿,你不能根据树来辨认鸟儿 。
肉身不是心魂,你不能根据肉身来辨认心魂 。
那鸟儿若只看重那棵树,它将与树同归于尽 。
那心魂若只关注一己之肉身,他必与肉身一同化作乌有 。
活着的鸟儿将飞起来,找到新的栖居 。
系于无限与绝对的心魂也将飞起来,永存于人间;人问的消息若从不减损,人间的爱愿若一如既往,那就是他并未消失 。
那爱愿,或那灵魂,将继续栖居于怎样的肉身,将继续有一个怎样的尘世之名,都无关紧要,他既不消失,他就必是以“我”而在,以“我”而问,以“我”而思,以“我”为角度去追寻那亘古之梦 。
这样说吧因为“我”在,这样的意义就将永远地被猜疑,被描画,被建立,永无终止 。
这又是“我在故我思”了 。
人所以成为人,人类所以成为人类,或者人所以对类有着认同,并且存着骄傲,也是由于记忆 。
人类的文化继承,指的就是这记忆 。
一个人的记忆,是由于诸多细胞的相互联络,诸多经验的积累、延续和创造;人类的文化也是这样,由于诸多个体及其独具的心流相互沟通、继承和发展 。
个人之于人类,正如细胞之于个人,正如局部之于整体,正如一个音符之于一曲悠久的音乐 。
但这里面常有一种悲哀,即主流文化经常湮灭着个人的独特 。
主流者,更似万千心流的一个平均值,或最大公约数,即如诗人西川所说历史仅记录少数人的丰功伟绩其他人说话汇合为沉默 。
在这最大公约中,人很容易被描画成地球上的一种生理存在,人的特点似乎只是肉身功能(比之于其他生命)的空前复杂,有如一台多功能的什么机器 。
所以,此时,艺术和文学出面 。
艺术和文学所以出面,就为抗议这个最大公约,就为保存人类丰富多彩的记忆,以使人类不单是一种多功能肉身的延续 。
生命是什么?
生命是永恒的消息赖以传扬的载体 。
因那无限之在的要求,或那无限之在的在性,这消息必经某种载体而传扬 。
就是说,这消息,既是在的原因,也是在的结果 。
否则它不在 。
否则什么问题都没有 。
否则我们无话可说,如同从不吱声的X 。
X是什么?
废话,它从不吱声怎么能知道它是什么?
它是什么,它就传扬什么消息,反过来也一样,它传扬什么消息,它就是什么 。
并非是先有了消息,之后有其载体,不不,而是这消息,或这传扬,已使载体被创造 。
那消息,曾经比较简陋,比较低级,低级到甚至谈不上意义,只不过是蠕动,是颤抖,是随风飘扬,或只是些简单的欲望,由水母来承载就够了,有恐龙来表达就行了 。
而一种复杂而高贵的消息一旦传扬,人便被创造了 。
是呀,当亚当取其一根肋骨,当他与夏娃一同走出伊甸园,当女娲在寂寞的天地间创造了人,那都是由于一种高贵的期待在要求着传扬啊!亚当、夏娃、女娲,或许都是一种描画,但那高贵的消息确实在传扬,确实的传扬就必有其确实的起点,这起点何妨就叫作亚当、夏娃,女娲和伏羲呢?
正如神的在先于神的名,其名用了哪几个字本无需深虑 。
传说也正是这样亚当和夏娃走出伊甸园,人类社会从而开始 。
女娲和伏羲的传说大致也是如此 。
但这消息已经是高贵得不能再高贵了吗?
只要你注意到了人性的种种丑恶,肉身的种种限制,你就是在谛听或仰望那更为高贵的消息了 。
那更为高贵的消息,也许不能再经由蛋白质所建构的肉身来传扬,不能再以三维的有形而存在,或者仅仅是因为我们受这三维肉身的限制而不能直接与它相遇,甚至不能逻辑性地与之沟通,因而要以超越时空的梦想、描画和祈祷来追寻它,来使这区区肉身所承载的消息得以辽阔,得以升华 。
这便是信仰无需实证的原因;实证必为有限之实,信仰乃无限之虚的呼唤 。
因而也可以猜想,生命未必仅限于蛋白质的建构,很可能有着千变万化的形式,这全看那无限的消息要求着怎样的传扬了 。
但不管它有怎样的形式(是以蛋白质还是以更高级的材料来建构),它既是消息的传扬,就必意味着距离和差异 。
它既是无限,就必是无限个有限的相互联络 。
因此,个人便永远都是有限,都是局部 。
那么,这永远的局部,将永远地朝向何方呢?
局部之困苦,无不源于局部之有限,因而局部的欢愉必是朝向那无限之整体的皈依 。
所以皈依是一条永恒的路 。
这便是爱的真意,爱的辽阔与高贵 。
无聊的人总是为皈依标出一处终点,期求着一劳永逸的福果,一尊宝座,或种种超出常人的功能(比如特异功能) 。
没有证据说那神乎其神的功能全属伪造,但这样的期求哪里还是爱愿呢?
不过是宫廷朝政中的权势之争,或绿林草莽间的称王称霸的变体罢了 。
究其原因,仍是囿于一己之肉身的福乐 。
然而你就是钢筋铁骨,还不是“荒冢一堆草没了”?
你就是金刚不坏之身,还不是“沉舟侧畔千帆过”?
那无限的消息不把任何一尊偶像视为永恒,唯爱愿于人间翱飞飘缭历千古而不死 。
你要是悲哀于这世界上终有一天会没有了你,你要是恐惧于那无限的寂灭,你不妨想一想,这世界上曾经也没有你,你曾经就在那无限的寂灭之中 。
你所忧虑的那个没有了的你,只是一具偶然的肉身 。
所有的肉身都是偶然的肉身,所有的爹娘都是偶然的爹娘,是那亘古不灭的消息使生命成为可能,是人间必然的爱愿使爹娘相遇,使你诞生 。
这肉身从无中来,为什么要怕它回到无中去?
这肉身曾从无中来,为什么不能再从无中来?
这肉身从无中来又回无中去,就是说它本无关大局 。
大局者何?
你去看一出戏剧吧,道具、布景、演员都可以全套地更换,不变的是什么?
是那台上的神魂飘荡,是那台上台下的心流交汇,是那幕前幕后的梦寐以求!人生亦是如此,毁坏的肉身让它回去,不灭的神魂永远流传,而这流传必将又使生命得其形态 。
我常想,一个好演员,他她到底是谁?
如果他她用一年创造了一个不朽的形象,你说,在这一年里他她是谁?
如果他她用一生创造了若干个独特的心魂,他她这一生又是谁呢?
我问过王志文,他说他在演戏时并不去想给予观众什么,只是进入,我就是他,就是那个剧中人 。
这剧中人虽难免还是表演者的形象,但这似曾相识的形象中已是完全不同的心流了 。
所以我又想,一个好演员,必是因其无比丰富的心魂被困于此一肉身,被困于此一境遇,被困于一个时代所有的束缚,所以他她有着要走出这种种实际的强烈欲望,要在那千变万化的角色与境遇中,实现其心魂的自由 。
艺术家都难免是这样,乘物以游心,所要借助和所要克服的,都是那一副不得不有的皮囊 。
以美貌和机智取胜的,都还是皮囊的奴隶 。
最要受那皮囊奴役的,莫过于皇上;皇上一旦让群臣认不出,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
所以,梵高是“向日葵”,贝多芬是“命运”,尼采是“如是说”,而君王是地下宫殿和金缕玉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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